GG热搜
[古典武俠]奇魄香魂(全文)-17
匿名用户
2024-02-24
次访问
  第四十三回轻舞自翩跹「水月洞天」里,兵士们正抱着众女子吃喝胡闹。虚竹昨日发了无名火,众人安分了一夜,今晚又忍不住寻欢作乐,看见虚竹和双儿施施然回来,大厅里立时安静,沁香和鹤仙更是不安。虚竹笑了笑:「把酒都给我斟满,我敬大家伙一杯,必须一口喝得一滴都不剩,哪个敢『养鱼』就罚哪个脱光衣服。」众人见他恢复如初,登时喜叫沸腾。双儿给虚竹清洗了伤处,陪他在花厅偏间吃饭。亲兵拿来一个锦盒,说是贾知府派人送来的。盒内是个极其精致的白玉扁圆玉带,整圈雕刻着花枝花叶,正中间镏金镶着一颗浑圆红宝石。虚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,才猜出它的用途,叫双儿散开头上青发,将这玉带往她头上一套,戴在额上正合适,白玉衬着光滑卷曲的波浪青丝,显得双儿越发娇媚不胜。虚竹满心欢喜,拉起双儿的手,眼睛里直冒火。双儿羞得伸手要摘。虚竹拦住她,笑道:「好双儿,以后你和我单独在一起时,你就戴着它,我看见我的好双儿,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。」二人饭后喝着茶,谈起洞中的惊险。双儿道:「那女子真是厉害,在杨家从未听过天山童姥这个名字。」虚竹道:「依我看是那张琴厉害,今日好在有你,还有宝贝背心。」双儿笑露羞涩,以为他说的宝贝背心是指她的软猥甲,却看他解开衣襟,露出黑黝黝的内衣。虚竹笑道:「我这个虽不像你的有刺儿,却是刀枪不入。」说完从靴底抽出匕首,在胸腹间划了一下,唬了双儿一大跳,虚竹接着得意笑道:「我这把小刀也是个宝贝,削铁如泥,却削不动它。让我看看你的好不好,试试这把刀能否割得动。」双儿吃惊摇头:「这是三少奶奶给的,我可不想把它弄坏。」虚竹叫道:「我其实就是想把它弄坏。」双儿扑哧一笑,脸又红了。虚竹凑头盯着她,鬼笑道:「女人脸蛋红,心里想老公。你最近怎么老是脸红?」双儿羞嗔:「公子,你再说我就不陪你了。」虚竹嘿嘿一笑,喝了一口茶,但安静一会儿又忍不住出言挑逗。双儿暗暗叹气,心里发愁:「唉!我这位公子,只盼他今晚能安安静静让我睡个安稳觉。」双儿回了房间后,虚竹到大厅里和众人调侃了几句。沁香和鹤仙笑嘻嘻得要陪他上楼,虚竹将她们推开,笑道:「以后我不叫你们,你们别上去骚扰爷,再闹几天,爷要叫你们掏空了。」虚竹上了二楼,去瞧了瞧那些尼姑和道姑,一干尼姑在念经,一干道姑在打坐。他来回走了两圈,见无人理会,便转身上了楼。进房点亮烛火,却见尤三姐偎坐在床头,用褥单紧紧裹着赤裸身子,脸颊也整整瘦了一圈。虚竹惊道:「你一整天坐在这里?」尤三姐没有出声,哭红的眼睛呆呆望着烛火。虚竹边脱衣服边说道:「正要告诉你,我已把官府上下打点明白,那腐刑免了,改成了断手断脚。」说完忍不住发笑,笑了两声便皱眉止口,这一笑牵动得他胸口剧痛。尤三姐仍然没有应声,但虚竹今天心情不错,上前拉起她手,觉冰冷僵硬,心里不由一软,低头吻去,口中安慰道:「你与别人不同,我以后好好待你,也好好待你母亲。」尤三姐不躲不避,木头人似的任他亲吻,突然沙哑地说道:「爷这就要睡了么,我去倒水伺候。」虚竹大出意外,生了不安,慌忙说道:「这些事不用你去做,你一天没吃饭吧,我叫人把饭菜送上来。」尤三姐露出一丝哀婉:「这也不用爷费心,爷要我做什么?去二楼出家还是去一楼陪酒,但请大爷吩咐。」虚竹听她说的是气话,心里放松下来,笑道:「你哪也不用去,陪爷好好睡一觉。」说完吹熄烛火,上床拥她躺下,边摸着她身子,心里边嘀咕:「孟家男人都瞎了么,单单剩下这样一块好肉,我意外捡了一个宝贝,不过她若像以前那样说说笑笑,那才真正是个宝贝呢。」他想到这里,便想哄尤三姐高兴,笑道:「那个柳公子的事儿,我已经办完了,至于你姐姐,听说被藏在什么地窖里,明晚我带你去救她。」见尤三姐还未应声,又笑道:「爷好不好?你交代的事,爷可都尽力去做了,你以后安心跟着爷,若生了儿子,爷养你一辈子。」虚竹说着抱紧尤三姐亲了亲,心里刚有点动火,却觉胸口隐隐作痛,手脚也有些发软,便握着她一只乳睡了过去。虚竹一早起来,胸口仍觉发闷,穿衣时咳嗽了几声。尤三姐在床上动了动,轻道:「你叫人把我衣服拿来。」虚竹这才知道她没了衣服,难怪一直躲在屋里,出外叫人拿来衣服,回来见她脸上添了一道新的泪痕,笑道:「你这件衣服旧了,一会儿我带你上街逛逛,去买几件新衣服。」二人起床洗毕,叫上双儿,一起吃过饭,然后一同去了城中市集。虚竹大把花银子,给二人买了许多衣服首饰。双儿看什么都新鲜,但什么都慌乱推辞,尤三姐却始终冷冰冰得默然无语。回到水月洞天,虚竹拉着双儿和尤三姐吃些夜宵。尤三姐神色冷谈,但有些坐立不安,突然间问了一句:「你……你什么时候去?」虚竹一愣,想起答应她的事,道:「今天晚了,那事明天再说吧。」尤三姐面色一沉,哼了一声,不再说话。虚竹凑头瞧瞧她,嘻嘻笑道:「一会儿上楼,你给我松松筋骨,咱们俩个好好合计合计。」三人吃过饭,双儿急走几步先回了。尤三姐到了二楼,一转身也回了自己房间。虚竹瞧着她背影,心里有些气恼:「看爷对你好,你就鸟了起来。」虚竹次日醒来,胸口依旧隐隐发闷,运了一回乾坤大挪移,吃饭后没见尤三姐下楼,便拉着双儿去满城闲逛,见她不喜买东西,就领着她听说书、看杂耍,双儿这才真正高兴起来。午后,二人又去瞧了一场蹴鞠。晚上,虚竹和沁香鹤仙喝酒胡闹,中间尤三姐下楼一回,看了看虚竹,一转身又上了楼。到了半夜,虚竹推开左拥右抱,独自上了楼,鹤仙带着酸意道:「瞧瞧,有了新人便不顾我们了。」虚竹果然来到尤三姐门前,从门缝里见她站在屋内,手中举着剑,登时骇了一跳,再看一会儿,见她只是瞧着剑发呆。虚竹胸口仍然发闷,没有情绪再招惹她,回房独自睡了。这一夜过后,他胸口恢复了正常,心想:「看来是前两日累着了。」吃过饭还要带双儿出去,双儿犹犹豫豫说身体不舒服。虚竹问她哪里不舒服,双儿红着脸不说。虚竹眼珠一转笑道:「是不是每月一次的那事儿?你什么时候开始有的?」双儿红着脸连连摆手。虚竹凑头笑道:「嘻嘻,女人脸蛋红,心里……」双儿不待他说完,捂着耳朵跑回房了。此时有人来报,说贾知府求见。虚竹到了客厅,见贾知府领人抬来两个箱子。一个箱子里是名贵的丝绸锦缎;另一箱子里却是五彩石子,套圈,红绸等杂耍之物。虚竹愕然半晌,叫道:「你们一直跟着我们么。」贾知府解释道:「哪敢哪敢,下官怕大人出什么意外,派人暗中保护,大人莫怪!」虚竹哦道:「如此多谢了。」二人坐下喝了几口茶,贾知府不断表白自己如何尽职尽责,如何对皇上衷心不二,特意点明自己只对皇上和皇太后忠心。原来孟太师奉旨丁忧已近两月,哲宗开始着手行动,将各地州府的县官知府以及军中参尉以上的军官,撤的撤,押的押,除掉了一大堆,都是孟太师的心腹或亲近之人。贾知府眼见形势风声鹤唳,特来讨好并打听消息。虚竹送走贾知府后,闲极无事,溜溜达达到了梨香院。原本热热闹闹的梨香院,此时空空荡荡一派静谧,自虚竹将梨香院附近的丝竹馆改成了水月洞天,孟家就将梨香院的人都搬了出去。虚竹先到了薛姨妈房间,然后挨个屋子瞧去,走进比较精致的一间,窗前种满盛开的兰花。虚竹道声:「好香啊!」打开窗户一嗅,那香味却淡了许多,关上窗户用力嗅嗅,发现香气原来是这屋子里的,而床边香气最浓。床上没有被褥,只放了一颗凉席包裹的香木枕头,虚竹往上一躺,顿觉四周萦绕凉丝丝的清香,浑身说不出的舒服,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,醒后身上凉嗖嗖的,屋内黑暗,窗外已是暮色沉郁。虚竹心中奇怪:「我怎么睡了这些时候。」起身向外走去,白天看着明亮精巧的各个房间,此时昏昏暗暗,影影绰绰,虽然明知空无一人,但仿佛到处都藏了人。虚竹身上生寒,急步穿过两进院落,到了最前院的堂门,眼中已见了梨香院门前的那颗大树,突觉身侧凉风一抖,转头看见后屋的窗户上闪过一个影子。「谁?」虚竹大喝一声,确信自己不是眼花,那确是个人影,而且穿着白衣服,又大叫一声:「谁在里面?」四下殊无人声。虚竹望着眼前越来越黑暗的屋子,越来越惶恐不安,隐约有了个念头:「莫不是京城那个假太后?」犹豫一会儿,终不敢回去探个究竟,正转身离去,突见屋子里出来一个人,他大叫一声,浑身汗毛直竖。那人也是惊恐万分,连连退步,大张着口。虚竹定神一看,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,手里拿着鸡毛掸子,她后面另有一个老妇走了出来,手里提着一个木桶,见了虚竹也是十分惊讶,手指乱划,口中啊啊呀呀。虚竹惊问:「你们是哑巴。」说着指指自己的嘴。两个老妇点点头,一个老妇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。虚竹松了一口气,心道:「她们既聋且哑,看样子是来打扫的,刚才怎么没看见她们?也许我走得太快,她们在某个房间低头打扫,自然互相看不见。」虚竹狐疑着跨出了大门,在路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忽然想起,先前看见的人影穿着白衣服,而那两个老妇穿的却都是绛色衣服,而且一个普通的聋哑老妇怎会闪出那么快的影子来。他心里陡然一惊:「屋里确有古怪。」急匆匆回到水月洞天,一进到自己屋里,便也安了神,暂将此事放下,吩咐人送来酒菜。一会儿功夫,尤三姐端着饭盘走了进来。虚竹肚中暗笑:「她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。」不声不语,端起碗筷静静吃了起来。尤三姐也不出声,在虚竹对面坐下,默默看他吃了半碗,轻轻端起酒壶,为他倒了一杯酒,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。虚竹瞧着她,吃了一惊,心道:「她不是又要把自己喝醉吧。」却见尤三姐斟满酒后,双手端起来,开口道:「敬爷一杯。」停顿一下,又道:「我母亲病重,谢爷关照,她那时烧得迷迷糊糊,只说要回敦煌老家。如今她的病好些了,我想爷放她回去。」虚竹惊讶道:「那你呢?」尤三姐好似有些意外,毫不犹豫回道:「我当然任凭大爷使唤。」虚竹接过酒,仰头喝干,笑道:「好好,你们自己安排,一切费用有我。」尤三姐从虚竹手中接回空杯,展颜笑道:「谢过爷。」虚竹见她终于有了笑形,又惊又喜,细看她还描了淡妆。尤三姐和他对视片刻,低头再斟满了酒。虚竹会心一笑,心道:「这回总该是正题了吧。」不料听她说道:「爷给买了许多东西,这一杯再谢过爷。」虚竹怔道:「应该,应该,那算什么。」尤三姐等他一口喝了,起身盈盈行礼:「爷慢用,我下去了。」虚竹大感意外,叫道:「别忙着走,再陪我喝几杯。」尤三姐含着浅笑,到虚竹身旁挨着他斜身坐下,将他杯子举起,娇道:「爷爷请。」自己却先浅浅抿了一口,在杯口留下一个淡红唇印。虚竹见尤三姐突然变得如此乖巧,顿生疑惑:「莫非她还有别的事情求我,不是那个柳公子又惹祸了吧?」捏起她下巴,笑道:「你今天心情怎这么好?」尤三姐抬脸相迎,没有应话,眼波流萤,恢复了几分原本的风流韵致。虚竹喜得一把将她搂在怀里,用袖口抹抹嘴,吐舌去吻。尤三姐婉转相就,不一会儿香喘微微,被他腻得面泛娇晕。虚竹的火一下子上来了,解了她抹胸,又摸进了她小裤。尤三姐扭身轻轻躲避,撒娇道:「爷,你再喝几杯,我给爷跳舞助兴,好不好?」虚竹喜出望外,见尤三姐走到屋子中央,手臂扬起,抖散头发,扭着腰肢,曲弯双腿,无声舞了起来,手腕摆动,蹬腿踏足,跳得是西域风情,身姿仙美,眼波灵动,更兼一抹雪脯,椒乳半露。虚竹瞧得舌底发燥,不知不觉把杯中酒喝了,心道:「乖乖,她这一舞把所有女子都比下去了。」尤三姐舞毕,如同在台上表演一样躬身谢客。虚竹呆了片刻,拍掌叫好。尤三姐红香满面,笑道:「爷还要么?」虚竹连连点头,却见她从墙边桌几上拿起一柄剑来,顿吃了一惊:「你干什么?」尤三姐笑道:「我给大爷舞剑。」虚竹奇怪道:「哪来得剑?」尤三姐道:「午后我就来了,见大爷不在,便将剑放在了这里。」说完轻摇剑身,舞了起来。虚竹这回心不在焉,见她舞着舞着,剑身横在了脖颈前,不由得惊叫:「慢着!」尤三姐垂下剑,满眼疑惑。虚竹见她眼神,知道自己想差了,坐下笑道:「来来,过来歇歇,不要累着了。」尤三姐轻轻把剑放回桌上,坐回虚竹身旁,媚眼如丝。虚竹心里一荡,却还有些疑虑,问道:「你下午拿剑来干什么?」尤三姐迟疑一下,笑道:「爷自己说过的,要带我去么。」虚竹放下心来,暗笑:「你终于还是说了。」沉吟道:「不错,我明晚带你去。」尤三姐撒娇推推虚竹胳膊,眼中露出恳求。虚竹一愣,叫道:「你不是现下就要去吧。」尤三姐凑口贴近他脸,腻声道:「爷,天才刚刚黑呢。」说完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。虚竹耳朵发痒,扭头一躲,抱紧她笑道:「鬼心眼的小东西,回来非让你哆嗦死,那晚美不美?」尤三姐眯上眼睛,微笑不语,突地从虚竹怀里挣脱出去,道声:「我去换件衣服。」第四十四回深院锁清秋虚竹见双儿房间无灯,知她身子不爽早早歇了,没有惊动她,带着尤三姐到了大观园的院墙,抱她一跃而过,在她指引下到了凤姐的住处蓼凤轩。虚竹点晕门房内熟睡的仆人,悄悄潜入外室。楼梯拐角处亮着一盏灯,照出隐藏在楼梯隔板后的一个暗门。轻轻拉开暗门,脚底下是通往地窖的木梯,刚下去几步,见里面灯影绰绰,传来鞭打声和男人野兽般的粗喘。虚竹立刻想到多半是孟琏正在折磨尤二姐,便一个箭步跳下去,所见情形却大出意外。但见一个红衣女子,只着贴身小衣,手持一条黑色牛皮鞭,香汗淋淋,娇气吁吁。一个男子赤身裸体,狗一样趴在地上,后背上鞭痕累累,血迹斑斑。红衣女子见了虚竹,惊呼一声,抖鞭扫来。虚竹两指捏住鞭梢,微一用力便夺了过来。那女子神色骇异,顿足向后一个空翻,又从角落里抽出一柄剑。虚竹连连运气弹指,点了红衣女子几处穴道,又点了地上男子的神枢大穴,抬腿向他一踢。男子翻过身来,正是孟琏。孟琏身上道道赤红鞭痕,脸上的表情却是奇异的快活,停顿着怪异之极的笑容。虚竹惊疑间,听得尤三姐在身后哭叫一声:「姐姐!」他茫然向倒地的红衣女子看去,却见尤三姐反身扑向了墙角。虚竹注目一看,心通通乱跳。墙角处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瓷缸,缸体细长,缸口刚好伸出一个人头来,那人披头散发,双目成了两个黑洞,嘴唇黑血斑斑,细看竟被几条黑线缝住,整个面容形似骷髅鬼怪,也许只有尤三姐才能认出她是谁来。尤三姐手脚哆嗦,唤着姐姐,抱着瓷缸不知如何是好。虚竹暗击一掌,瓷缸碎裂,尤二姐咕隆一下滚出来。虚竹惊得倒退几步,见那尤二姐一丝不挂,双臂双腿被齐肘齐膝割去,只剩下了半个人,双乳微微起伏,人竟然还活着。尤三姐见了姐姐,却触也不敢触,欲哭无泪,几欲晕去,突地跳到了孟琏身旁,咬牙切齿道:「狗东西!我要你死!要你死!」边叫边挥剑胡乱斩去,疯了一般直至筋疲力尽,咣当扔下剑,跪到尤二姐身边,捂脸失声痛哭。虚竹瞧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孟琏,心里好不舒服,被血气熏得欲呕,上前拉住尤三姐,慌道:「咱们不能久留,救你姐姐出去吧。」尤三姐哭着站起,慢慢拾起地上的剑,回到尤二姐身边后,抹了抹眼泪,跪地叫声:「姐姐!」突地立剑刺进了尤二姐胸口。虚竹惊叫一声,目瞪口呆。尤三姐杀死了自己的姐姐,又哭了几声,起身踹烂了窖藏的几坛陈酒,挥剑打翻挂在墙上的油灯,火势立刻燃了起来。虚竹见尤三姐做事如此干脆,在旁傻呆呆瞧着吃惊不已。二人跳出地窖,跑出门外。虚竹忽想起那个红衣女子,回头惊瞧,见整个地室已是一团大火,火苗直窜出了窖口。虚竹惊愕顿足,眼见这会功夫死了三人,已是不知所措,再也不敢回头瞧那地室,抱起尤三姐慌张逃窜。他跑着跑着大步跳起来,跑几步跃一下,一跃几十丈,眼角突见一个白色影子在夜色中一晃,那身影好生熟悉。虚竹心头一惊,高高跃起瞧去,见那影子出现的地方正是玉香楼,曾有过的惊疑一起涌入脑海,他停步踯躅片刻,实忍不住好奇,抱着尤三姐转身奔去了玉香楼。到了玉香楼黑乎乎阴森森的院子里,虚竹将尤三姐放下。尤三姐沉浸在万分悲痛中,看了虚竹一眼,流着泪并不发问。虚竹也不吭声,拉着尤三姐的手悄悄到了楼前。楼门虚掩,轻轻一推,门吱吱呀呀开了,一股股阴风从内吹出。虚竹心里发抖,但越害怕就越想弄清楚,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可卿的鬼魂。二人摸黑上了二楼,隐约听得一个女子缥缈的声音,咿咿呀呀,似是惊叫又似是吟唱,在阴风阵阵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甚是恐怖。尤三姐手指冰凉,虚竹的手心也出了冷汗,刚刚经历地窖里的惨痛一幕,此际又听见女鬼的吟唱,实是诡异之极。但既已至此,只能麻着头皮,捕捉着歌声慢慢走到顶层三楼,听得那鬼声真真切切是从房里传出来的。虚竹松开了尤三姐,深深吸了口气,撞开门跳进去,高叫一声为自己壮胆:「什么人装神弄鬼?」突觉脚下松软几乎跌倒,不禁埋怨自己:「以前来过的,这屋里铺着厚厚的毡毯,怎就忘了呢。」鬼声戛然而止,黑暗中一个拖着长发的白色人影,飘忽向他直扑过来。虚竹浑身血液一股脑冲到额头,却见那鬼似被什么拉住,到了近前就再不能前行。他骇惊片刻,心神大定,暗道:「这多半不是什么鬼?」此时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,虚竹已然瞧得十分清楚,白影挥舞的手臂竟是降龙十八掌,只是丝毫没有内力。他突想起一个人来,大叫道:「是你!你是……史朝云!」白衣人影停下手臂,立直不再动弹,过了片刻,慢慢退回黑暗里。尤三姐从门前矮几上摸索出火石,寻到墙角烛台。待烛光亮起,虚竹看得清楚,在空荡荡的屋子里,那白衣女子确是给自己解读降龙十八掌的史朝云。现下的史朝云却与之前判若两人,散乱着枯草般的长发,脸颊瘦成了两条,眼睛越发大得出奇,满含惊惧之色,脖子上竟然锁着铁链,长长得拖在她身后,另一端牢牢锁在墙壁上。虚竹惊疑之极,轻轻唤了史朝云几声,慢慢向她靠近几步。史朝云的眼色由惊惧转为迷茫。突然,一个人影从窗户跃进来,纵身挡在史朝云身前,手握一柄明晃晃的长剑。虚竹仓皇退步,正要惊恐发问,尤三姐却先叫了出来:「柳公子?」那男子闷声道:「你来这里做什么?」尤三姐也问他:「你来这里做什么?」二人俱十分惊讶。史朝云喃喃说话了:「你又来了,你是谁?」柳湘莲转过身,温柔无比轻声道:「梦姑莫怕,梦郎在这里,梦姑莫怕。」史朝云呆呆盯着柳湘莲,依然喃喃道:「真的是你么?你的眼睛好亮……梦郎……我的梦郎。」她话声越来越轻,目光变得越来越柔,霎那间重现了从前的美丽妩媚。虚竹呆呆瞧着,想起那个火辣辣的夜晚,心神为之一荡。原来史朝云被虚竹吸走功力,体内的热毒是解了,但与之而来的意外云雨,却使她紊乱的心神滞顿在了那个夜晚,整日疯疯癫癫乱跑,不停唤着梦郎。孟家以为史朝云得了花痴怪症,把此事当作家丑。三老爷既气恼不已,又无可奈何,在可卿死后,把史朝云锁到了玉香楼。柳湘莲夜探孟家山庄,寻找江湖中传说的宝藏,不经意间闯进了玉香楼,对神智不清的史朝云既好奇又怜惜,每每夜里来偷偷相望,竟渐生情愫,乃至深陷于中,不能自拔。此刻,虚竹和尤三姐看着柳湘莲的举动,脸上俱是骇异之极。尤三姐含酸道:「你们?你们这是怎么回事?」柳湘莲转头相对尤三姐,目光冷漠,充满敌视。尤三姐见了,难过之极,轻声道:「你们孩子都有了,那你为什么还说喜欢我?」虚竹闻言诧异,仔细瞧瞧史朝云,这才发现她小腹明显隆起,他心里登时胡思乱想,极为不安。那柳湘莲受陷害吃了官司,对孟家已是厌恶之极,慢慢道:「我对你说过的话并非出自真心,孟家除了门口那对石狮子是干净的,其余都是污秽不堪。」接着举剑向尤三姐一指,又道:「谁不知你母亲风流成性,你多半就是孟家的种,居然任由孟家子弟玩乐,淫贱之极,天理难容。我柳湘莲是光明磊落的堂堂大丈夫,怎会喜欢你这样一个丧尽廉耻的淫荡女子。」尤三姐听了他这番铿锵有力的话,脸色惨白,冷笑道:「好,好,你说得不错!我的确不干不净了。可你看不起我也就罢了,为什么还欺骗我?你居然说自己光明磊落?」柳湘莲沉默片刻,再道:「我起初并不清楚你是什么人,到了孟家以后,既清楚了你,也遇上了她。」说到这里,深情看着身侧的史朝云,语气又变得无比温柔:「她虽然病着,但她的心是干净的,她是我的梦姑,我是她的梦郎,我承诺过,只要我活着一天,便要照顾她一天,不让她和她的孩子受人伤害。」尤三姐好似心痛之极,一只手捂上胸口,身躯微颤,强忍哽咽道:「我安分守己,只想拣一个可心如意的人跟他去,不料到头来,命中注定,终究白活了一世。」说着话,把剑慢慢地举起在脖上,眼盯着柳湘莲,泪珠滚滚而下,呜咽道:「自你送我这把剑,我就把一颗心放在你身上……如今我不敢多奢望,但绝不由你瞧不起!」说到这里双手一正。虚竹心正怦怦乱跳,已然清楚史朝云肚中的孩子是怎么来的,突见尤三姐横剑在颈,忙使出了拆花指,指风击在剑身上,尤三姐握个不住,嗡得一声颤响,剑刃在她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。虚竹飞快闪到尤三姐身边,伸手将剑夺过来,口中叫道:「听我说,你们都错了……」叫着向史朝云跑过去。柳湘莲举剑相刺,虚竹用剑一格,随即弃剑,踏着凌波微步冲到了柳湘莲前面,柳湘莲猝不及防,被他一指点倒。虚竹握住史朝云双臂,焦急大叫:「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,我知道!你跟我走,我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谁。」史朝云惊恐万状,根本不听他说什么,嘶声惊叫,拼命挣扎。柳湘莲在地上怒叫:「淫贼!放开她!你若欺辱她,我绝不放过你……」三人正闹得欢,尤三姐突地一声尖叫:「放开她!」这一声甚是凄厉刺耳,虚竹吃了一惊,史朝云趁机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。虚竹疼了一下,内力自发震裂了史朝云的牙床,猩红的几丝鲜血从她唇间缓缓溢出,衬着她惨白疯狂的面色,望之恐怖之极,房内一时安静了。尤三姐一顿足,向虚竹道:「你把他们放了,我回去安顿好母亲,今后生死随你意,绝无半句怨言。」接着向柳湘莲叫道:「不错!我丧尽天伦,我淫荡无比,但我做出了承诺,便绝不食言。你既承诺不让她受苦,何不带她走?」柳湘莲吃惊瞧着她,迟疑片刻,咬牙道:「我何尝忍心看她这样,只是这铁链……是特殊精钢所制。」虚竹听了尤三姐的话,心里已是一动,再瞧呆呆愣愣的史朝云,心里又是一疼,想起了木婉清也如史朝云这般目光、这般神色、这般憔悴。他突地从靴里抽出匕首,恐史朝云发狂,便先将她点倒,低头在她耳边轻语道:「我才是真正的梦郎,梦姑不记得了么?莫怕,我放你们走。」说完挥起匕首切豆腐一样,切断了史朝云脖上的铁链。虚竹转身对地上的柳湘莲道:「待你穴道解了,你赶紧带她走吧。」说完去将尤三姐抱起,从窗户跳了出去。二人回到水月洞天,尤三姐匆匆进了自己房间,门刚一阖上,里面便传出了闷声大哭。虚竹回房躺在床上,也是闷闷不乐,既没有救出尤二姐,还白白丢了那个梦姑,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,吃惊自语:「不对,不对啊!」原来他忽然想到:「史朝云被铁链锁在屋里,外面的白影子自然不是她了,可那影子明明是个女子,那又会是谁呢?」此时桌上的蜡烛燃尽,火苗跳了两下熄灭了。虚竹眼前一黑,头皮发麻,盯着灭烛的一绺青烟发呆,眼皮渐渐发沉,却始终不敢合实,迷迷糊糊见到窗外蒙蒙发亮,起身去了尤三姐房间。虚竹抱住哭成软泥的尤三姐,一言不发,亲吻着她脖上的血痕,揉着磨着,挤进了她干涩的体内。渐渐地,尤三姐脸上泪水未干,又添了一层细汗,到了虚竹哼哼灌注之时,流着泪抱住了他,稍稍抬起臀股,哽咽着收下小腹深处的一涨一烫,身子热了起来,心底却更加冰凉。第四十五回醉打子规啼虚竹被异声吵醒,推开窗子,遥见山庄大门前高挂七个白纸灯笼,搭起一座高大灵棚,诵经声声,香烟缭绕,忙穿好衣服,慌张下楼叫亲兵去打探。亲兵回禀:「孟家昨夜失火,烧死了二公子孟琏和老太太的侄女史夕雨,现正操办丧事。」虚竹心里石头落了地,寻思:「孟琏和那叫史夕雨的女子虽非自己所杀,但如同己手,孟家不知二人的真实死因,我不妨去吊唁一番,免得冤魂骚扰。」洗漱吃饭之后,回房翻出几张银票,叫来双儿,吩咐她去将银票交给尤三姐安排好尤夫人,虚竹随即带上水月洞天的一干尼姑去了灵棚,径行走到灵前鞠躬拜祭。孟家众人勉强回礼,肚中全在骂他娘,愤恨之色毕露无遗。虚竹对此全没往心里去,见了凤姐,便忘了自己来此作甚。凤姐泪眼迷离,反倒添了几分凄美,月白缎袄,白绫素裙,头上皆是素白银器,俏丽若三春之桃,清丽若九秋之菊。虚竹祭后躲去一旁,眼角瞄着凤姐,心里刺痒道:「若要俏,一身孝,此话当真不假。」凤姐身旁立着一个抱着婴孩的女子,也是一身孝装,楚楚动人,温婉非常。虚竹问了得知,此女是孟琏的小妾,名唤平儿,不禁嘀咕道:「有妾如此,可心之至,这女子叫人一见就想欺负欺负,但她胸前鼓鼓囊囊得一点也不平,怎么偏偏叫做平儿?」他存了疑惑,便不住地打量这个平儿,越瞧越眼热,但见腮凝新荔,鼻腻鹅脂,眉眼口鼻个个剔透,但这些精致同时聚到一起,反倒显不出每一处的美了,只有细细把玩才能品味出个中滋味。平儿被他瞧得惊羞万分,低头躲去凤姐身后。凤姐也不敢和虚竹对目,又恨又愧,她并不知孟琏的死与虚竹有关,但恨他弄得孟琏残废,否则孟琏也不会无缘无故深更半夜跑去酒窖,招致失火惨死;而愧则是愧叫这个无赖污了身子。此时来了当地一干官员,虚竹与其寒暄后告辞离去,留下了水月洞天的尼姑们,暗中嘱咐她们,要把经多多念给那个史夕雨。孟家一众遗属循礼跪伏送客。虚竹经过凤姐身边时,突然俯下头去,鼻子伸进她后衣领,用力嗅出一股浓浓腻香,如兰似麝。凤姐大惊失色,吓得面色如纸,抬头见其他人都低着头,幸好无人发现,不料又听虚竹喘着粗气低声道:「池旁假山处,有要紧话说,姐姐千万来,半柱香后不见姐姐,我可要来当面说了。」凤姐被他这番话唬得脑中一片空白,不知他何时走了出去,急出了眼泪,掩面恸哭,恨不得自己就此死了,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。众人在旁七嘴八舌安慰,自是以为她为了亡夫伤心。凤姐哭了一场也没哭出来个主意,心想这个泼皮什么事都做得出,自己若不去,他好不好真得又闯来了,众目睽睽之下,可不能叫他闹出什么事来。凤姐跪立不安,终向众人编了个理由,心惊胆颤来到假山旁,环顾一下没见人影,不禁长吁口气,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,顿时如坠寒冰,惊得嘴唇发紫,挣扎着低声叫道:「要死了你,这是什么时候,你疯了不成!」虚竹哪里管她说什么,拖进假山中间的阴隙里,压在石头上就揪扯起来。凤姐死死护住身上孝衣,急气万分地道:「你这是干什么,不是有要紧话说么。」虚竹笑道:「那阉鬼死了,姐姐再不用和我偷偷摸摸,这不是要紧话么?」凤姐一听,恨不能一口咬死他,切齿去咬他手,气极道:「你再纠缠,我宁死也要喊人了。」虚竹躲着凤姐的嘴,一把掐住她脖子,也切齿叫道:「也好!尽管来,我说过的……要光明正大的肏!」凤姐听了他这恶狠狠的一句,心头巨颤,又被他用力一掐,几乎昏厥过去,浑身一下失了力气,泣道:「你害了人家……呜呜……又如此……欺辱人家,就不怕……鬼来缠你。」虚竹抽回手继续解她衣服,哼道:「你知不知你那阉公和那个史夕雨在搞什么名堂,他这样的死鬼早下地狱了,我怕什么?」凤姐心里一酸,哭道:「你还有脸说,若不是你,他怎至于……变了性情,你这该千刀杀的,早晚也是……下油锅。」说完这句,忽睁大了眼睛。原来是虚竹解开了自己的裤子,抓着她手塞进了自己裤裆里,凤姐儿一触他那条惊心火热,心慌意乱,竟不觉止了哭泣。虚竹这时已裸出凤姐双股,摸了一把雪腻玉阜底上的浓毛,迫不及待分开她腿,胀满了茎头对准那只浓艳淫糜的玉蛤,挺腰收股慢慢推了进去。凤姐儿低呼一声,周身骨头酥了一半,自从上回失身给他,白天里恨了多少回,夜里便想了多少回,此时再得这种塞涨饱满的梦里滋味,玉蛤登时湿透,凤眼也被泪水湿透,闭目饮泣:「该杀的,你快些,若有人来,我也就不活了。」虚竹其实比她更急,将手探进袄中拿着了酥乳,挺直身子用足腰力,连连深捣,几下便觉没了纠紧,龟沟里刮出许多滑腻花蜜来,心里不由的一荡,叫声姐姐,开始时疾时徐,尽用茎头去挑逗,但觉龟突被一个奇异肉垂磨得奇痒。凤姐心里虽恨,熟透的身子却不由自主,戚戚凄凄到了最美处,不敢出声呻吟,心里也终不能放松,不痛不快地偷偷丢出来,突被几股有力滚烫喷到了欲吐未吐的花心上,一惊之后失了神,娇呼着一股脑松了下来。虚竹仍意犹未尽,猛冲猛撞,而凤姐好不容易熬到他射了,慌忙用力推开了他,坐起来恨道:「尿也尿过了,还不快罢手。」油茎叫风一吹,缩回去了一半,但虚竹存心戏弄,突然用指捏住凤姐脸颊,迫她张开嘴,匆忙将浪荡茎头塞了进去,接着运起半吊子神功,茎柱陡地亦粗亦坚,抖得凤姐牙齿发麻,一下子口喉皆满。凤姐毫无防备,「啊呜——!哦哦……」吞了几股后,伏地作呕,呛得好不难受,被余下精珠溅上头脸,眉梢和眼睫也挂上了几滴。虚竹心满意足,坐在石上大口喘息,笑嘻嘻瞧着凤姐呕涌酸泪呕红了脸,呕出长长得一丝粘白。凤姐缓过劲来,呜咽几声,羞恼之极捶了虚竹两粉拳叫道:「如此糟蹋人,真真不叫人活了!」骂完这一句,慌张瞧瞧四周,收拾衣裳仓皇逃去。一面心惊肉跳地怕人瞧见,一面用衣袖把脸鼻抹干净,担心离开时间长了引人疑虑,顾不上回房换衣清洗,带着精渍和精液味儿回到了灵棚。悄悄跪下后见无人留意,这才心神稍定,看着眼前灵柩,却又羞愧之极,一声泣嚎,气悔无比:自己被这个泼皮缠住,还不知如何收场,要是没有女儿巧姐和平儿怀里的珠儿,不如跟着短命鬼去了,免得以后没脸见人。平儿见凤姐哭得如此悲惨,也抹着眼泪跟着死嚎,众女被她们姐妹引得心酸落泪,纷纷抱住她们恸哭,灵棚里一时哭成了昏天黑地。虚竹这时走走停停,心情十分畅快,他心底始终嫉恨孟家的奢侈富贵,也始终忌恨孟宝玉抢了木婉清的心,更是愤恨孟家对他瞧不起,还挑唆木婉清刺他一剑,适才他不管不顾戏辱凤姐一回,既是喜她孝装俏丽,也是暗存报复之意。畅快之后,又有些莫名失落,念及史朝云这个梦姑,没听到孟家说起她,想必被柳湘莲带走双宿双栖了,自己总算做了一件好事,不过下次再见到,那可就说不定了。想到这儿,不禁失笑:那个柳湘莲也真是奇怪,放着尤三姐这坛醇香的女儿红不要,死活要戴史朝云这顶红帽子,而且还戴得十分彻底,母子一块收了,至于那孩子到底是谁的,也不大好说,孟家帽子满天飞,只有亲娘是真的。回到水月洞天,向双儿问起尤三姐。双儿说尤三姐正和尤夫人收拾行李,郁郁不乐,有时呆呆傻傻地发愣。虚竹听了心惊:她不会像木婉清那样吧。双儿又说尤三姐准备后天一早送母亲回敦煌。虚竹又吃了一惊,心道:「我可没说让她送,这不是肉包子打狗,一去不回么。」转而想到尤三姐有些呆傻,再寻思道:「她性子刚烈倔强,昨日又扭屁股又劝酒,不过是哄我救她姐姐,如今姐姐死了,情人也变了心,尤夫人再一走,她便没了什么牵挂,日后说不准还要闹死闹活,她还喜欢舞个剑,瞧她昨日那么疯狂,睡在身边也令人提心吊胆。」虚竹想了一会儿,断然道:「也罢,我好人做到底,你去让她把自己的衣服首饰全部带走。」双儿嗯道:「听说这一路好远哩,我也想送送她们。」虚竹吓了一跳,拉住了双儿的手,急道:「你也要走?这可不行,我绝对不许!」双儿笑道:「我也只是说说,我是想路途遥远,她们孤女寡母的,真是让人担心。」虚竹点点头:「你说的不错,我另派几人去送,总之你不能去。」晚饭间,众人说起尤夫人此行要经过京城,虚竹便决定将地方官员送的礼物和特产,顺路给玉花轩捎去。沁香和鹤仙听说此事,一左一右腻在虚竹腿上,又揉又亲,哀求去瞧一眼京城花花世界。虚竹张口准了,沁香和鹤仙欢天喜地去收拾东西。虚竹随后想到该给花姐捎个凭证,苦思良久,开颜一笑,叫人拿来纸笔,先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,再在这大圈里又画了上下两个小圆圈,画完后端起纸张看了看,接着提笔将其中一个小圆圈涂黑了。然后折好装入信笺,用蜡油封了,叫鹤仙收好送给玉花轩的花姐。尤三姐等几个收拾行李一直到深夜。次日,虚竹亲自挑选了十个亲兵,要他们护送尤夫人和物品到京城,又叫来焦管家,让他帮忙在孟家杂役中挑了几个手脚利落的,出钱雇他们护送尤夫人一直到敦煌。再叫来沁香和鹤仙,嘱咐她们路上小心收敛,不得放纵狂妄,尤其不得惹恼尤三姐,那可是能够狠心杀人的主儿。众人忙了一天,水月洞天比平时多升了几个大红灯笼,辉煌红亮,连平常昏暗的三层,也灯火通明,灯影下花枝招展,丝竹声里杯觥交错。虚竹吩咐了今夜给尤夫人送行,因此除了尤三姐和双儿留在各自房间,其她人都聚到了大厅里。家妓舞女们和尤夫人相处日久,自然恋恋不舍;道尼们感念尤夫人的日常照顾,也到楼下见礼祷祝。厅堂里人来人往,众女子娇声欢笑,兵士们猜拳喧哗,顿成了水月洞天最热闹的一夜。远处的孟府灵棚,白灯笼随风飘荡,香烟渺渺,冥钱飞扬,诵经不绝于耳,哭嚎时响其中。在暗夜无垠的郁郁苍苍中,一红一白,相映成对;一喜一丧,各自欢悲。虚竹最喜欢偎红倚翠的热闹场面,不知不觉放开了酒量,除了那次和薛蟠比酒,就数这次喝得最多,吐了喝,喝了吐,大醉之后更加收不住,喝酒就像喝水一样变得没滋没味。众人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耍他,便有意让他出丑,见他不省人事了,还往他口里灌酒。虚竹仰面倒在一滩污秽中,死鱼似的张嘴咕咕直漾,几个忠厚些的亲兵实在看不过眼,将他抬回了房中。众人继续欢闹,直到后半夜才渐渐散去,水月洞天安静下来。突然传来嗷嗷高叫:「给爷喝了……你回来……你喝不喝,滚蛋!滚!」原来是虚竹在房中嚷起了醉话。众人在各自房里屏息静听,扑通一声,好像是他重重摔在地上,随即乒乒乓乓,翻桌倒椅,听他含糊不清地不住叫骂:「小骚货……你的心思,爷知道,你要走……就走……爷最恨人瞧不起,也最恨人嘲弄,就是不让你走……」接着传来通通敲门声,响声如雷。见虚竹耍起了酒疯,谁也不敢出外照面,恐他再掷出一把剑来,众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口,直听得半晌无声了,才松了口气睡觉。不料刚刚睡过去,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,震得满楼乱响,停歇片刻,「砰——!」得一声巨响,之后响起尤夫人和尤三姐的哭叫,接着传来虚竹一声大叫:「把你扔出去,摔死了吧。」众人心里一紧,听得虚竹叫骂声渐渐含糊不清,女子哭声也越来越细,终至寂静无声。众人不禁可怜尤氏母女,有的迷迷糊糊继续睡去,有的打着哈欠睡意尽失。第二日,虚竹哼哼着翻个身,只觉昏昏胀胀,腰酸腿软,浑身无处不疼,头疼得尤其厉害。他握拳敲敲额头,睁开惺忪醉眼,顿大吃一惊,见自己手上都是血迹,忽地坐起,摊开双掌一瞧,不仅双手,连双臂上也全是血迹,接着发现自己的下身精赤,上身只穿着那件除了睡觉从不离身的宝贝背心。再茫然四下一瞧,心突突乱跳,发现这里也不是自己的房间,橱柜大开,空空荡荡,桌子翻了,椅子倒了,好像是遭了劫。双手一按床板,又触到了一块冰凉的粘渍,低头见床单上也是麻麻点点的血迹,像是自己身上染的,而那点粘渍却又像是交媾的遗迹。虚竹惊呆片刻,慌忙下床,脚一着地,头疼欲裂,踉跄推开窗户,才知道这是尤夫人的房间,外面艳阳高照,楼里院内都安静异常,只闻远处鸟叫。匆匆找到了裤子穿上,出屋一瞧,整楼空无一人,待回到自己房间,更是吃惊,见同样是桌翻椅倒,床上乱糟糟的也有一些血迹。虚竹坐在床边努力回想,昏昏沉沉,零零碎碎,只记得昨夜喝酒时的几个片断,至于怎么到了尤夫人房里,怎么弄得满身是血,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。再细看自己手臂,血迹下是密密麻麻的针孔,登时张口结舌,愣了一下,骇然大叫:「双儿,双儿……」边叫边跳了起来,却见双儿悄然出现在门口,双手端着水盆,轻轻道声:「公子,你醒了。」虚竹愕然盯住双儿,见她神色平静,但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。双儿放下水盆,拿起毛巾浸湿了,走过来说道:「公子,你举起手臂,我给你擦擦。」虚竹迷迷噔噔坐回床上,举起一只手臂,狐疑道:「我……我昨晚……怎么了。」说着胳膊不由一缩。双儿叹道:「公子疼吗?你昨夜可是真醉了。」虚竹忙问:「我醉后都做什么?」双儿吃了一惊,疑惑道:「公子不记得了?」虚竹急道:「我真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,你跟我说说,我这一身的血……是不是你扎了我?」双儿惊讶地瞧瞧他,委屈说了句:「那些事不记得也好。」低头继续给他清理伤处,虚竹拉起她手,叫道:「不行,你跟我说说,我是不是?」说着上下打量双儿一番,小心翼翼道:「你哭什么?我对你……对你……做了?」双儿脸上通红,嗔道:「公子不记得了,自然就没什么事。」说完挣出手去洗毛巾。虚竹继续猜测:「哦,我知道了,我醉了去找你,你就拿刺扎我,双儿好狠心哩。」双儿跺脚娇叫:「哪里是狠心?我能有什么办法。」这句正是双儿平时口气,虚竹放下心来,笑道:「我被你扎疼了,便去尤夫人……不对,我该是去她房里找尤三姐,是不是?」双儿没有应声。虚竹想必自己说的不错,心里接着寻思:「那粘糊糊的东西是尤三姐的?还是尤夫人的?也有可能是自己留下的,自己和她们闹腾了一回儿,怎么桌子椅子都倒了?」吃惊问道:「尤夫人和尤三姐呢?楼里的人都哪里去了?」双儿答道:「她们母女刚刚走了,其余人到大门口去送,还没有回来。」虚竹哦了一声,觉手掌和胳膊麻嗖嗖疼起来,又有些疑惑:「怎么伤得这么重?」双儿给虚竹擦洗完毕,换水让他洗了脸,说道:「公子在房中好好歇着,我去盛热碗银耳汤来。」双儿出了房门,轻轻舒了一口气,心道:「看样子他真是全不记得了,想不到酒能把人喝成这样,昨晚他不要死活得吓死人,也真怕他说起哩。」在早上,双儿小心去瞧了瞧尤三姐,见她神色清冷,虽然描了浓妆,但掩不住哭红的眼,大热天却穿了件高领衣服,但也遮不住脖子上的一道血痕和一块通红的咬痕。尤夫人跟尤三姐一样,哭肿了双眼,强打精神与众人告别。双儿没有心情跟着众人远送,悄悄躲回了房里,好生不安,直到听见虚竹大叫,才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似的进去服侍,看到他身上血迹斑斑,前两日的针孔未愈,现又添了一片一片新伤,她好不容易忍住了眼泪。此后几天里,虚竹安安分分养伤,问起醉酒的详情,双儿死活不说,其她人也都推说睡了不知道,但其眼神都是含糊暧昧。虚竹努力回想了好一阵儿,终于有个片段隐隐约约浮出来,那是一对白白翘翘的双乳,圆圆滚滚在他眼前晃来晃去,还有大颗晶莹泪珠滑下来,但见其乳不见其人,好像那双乳自己流了泪,捶着头再想下去,恍目的白色中隐约还有着哭泣声。虚竹一惊,这哭声倒像是双儿的,再想下去又觉得是尤三姐,但那滚圆的双乳不像是尤三姐的,鸡头不是那么红,那……那只有是尤夫人了。想通此节,虚竹恍然大悟:难怪众人不说,母女同奸当然是件丑事。由此确信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,但终是存着疑惑,他向来记性极佳,凡事凡声过目不忘,此时平白空去一大块,令他总觉不安。虚竹知道那晚必定吓到了双儿,便刻意哄她高兴,耐心听她讲忠臣良将的故事,还和她扮作大将军,操练剩下来的二十个亲兵,并让其她人穿上士兵盔甲,扮成杨家女将。虚竹发挥口技功夫,扮演各类人物惟妙惟肖,家妓舞女们也有作戏功底,众人将一出「杨家将大破天门阵」演得有声有色。双儿甚觉不伦不类,但到底童心未泯,一来二去被他哄得兴高采烈。于是,水月洞天锣鼓阵阵,尘土飞扬,娇叱怪叫,杀声震天,搅得孟府鸡犬不宁,烦得人人头顶冒烟。操练闲暇,虚竹将凌波微步和拆花指教给双儿,也跟她学了解穴门道。二人练习时,虚竹虽不敢触双儿的上身,但可以在她腿上点来点去,待她吃惊逃走,还可以追上去在她臀尖捏一下,但觉其乐无穷。双儿怯生生得无可奈何,见他追得真个急了,便红着脸停下脚步,由他轻轻搂住吻吻脸蛋,反比以前乖巧,平时服侍也更加尽心尽力。如此过了半个多月,到了孟琏和史夕雨烧『三七』那天,贾知府来到孟府吊唁,并来看望虚竹,见双儿带领女兵女将正玩得不亦乐乎。贾知府先是微笑,后来越瞧越诧异,惊道:「她们自称杨家将么?」虚竹笑道:「是啊,正在模仿几十年前杨家将的故事,虽然说书的大多编造夸张,但也有许多事情是真的,我的双儿就是杨家出身。」贾知府大惊:「杨家早被定为忤逆大罪,大人难道不知吗?」虚竹得意洋洋道:「我怎会不知道,当时我就在皇上身边,还训斥了孟太师几句。」这时见双儿往这边瞧来,便故意大声叫道:「杨家的事儿是遭受奸臣诬陷,如今皇上亲政,我早晚上奏朝廷,给杨家平反昭雪。」贾知府见他狂妄之极,面露惊慌,正欲告辞,见一个太监被孟三老爷领了过来,是皇上有给虚竹的密旨。虚竹跪接圣旨后,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瞧了瞧,眼中射出光芒,笑眯眯收在怀里,叫人领那太监去休息。贾知府过来试探道:「皇上对大人信任有加,接连委以重任,当真是法眼圣明,人尽其才。」虚竹嘿嘿一笑:「哪里,哪里,该来的终于来了。」贾知府和孟三老爷闻言皆大惊失色,但二人在他脸上只见到一派高深莫测。贾知府惴惴不安慌张回府,孟三老爷也急忙回去派人往京城送信。他们走后,虚竹叫双儿随自己回了房间,拿出密旨叫她念给自己听,适才瞧了瞧,但没找到一个眼熟的字。双儿念出一大堆严厉之辞,斥责虚竹作威作福,贪图安逸享乐,不图报效天恩等等。虚竹垂头丧气,沮丧之至,他刚才看到上面黑压压得写了许多话,猜想多半是要对孟府治罪了,却万万没料到是要治自己的罪,忙到传旨太监那里,百般逢迎讨好,亲手送上银票,晚间摆酒宴请,不停说自己如何忍辱负重,如何为圣命殚精竭虑。那太监微笑道:「耳闻不如目睹,大人不用多说,小的来时已然看见,自会向圣上禀明一切。」虚竹心中大喜,暗道:「来得早不如来得巧,皇上听说我在操练人马,定会龙颜大悦。」次日一早,传旨太监刚走,贾知府便派人来请,并没说明是什么事儿。虚竹备了简单礼物到了贾府,说了几句客套话,贾知府命人摆上酒席,八菜四汤,不大像隆重请客的样子。酒过三巡,贾知府看了看虚竹,郑重道:「我今日请大人来,是有一件大事要说。」然后犹豫一会儿,才道:「从京城传来一封密信,孟太师要我掌控应天府兵马,一但有变,即刻响应。」虚竹惊得喷了酒,急问:「有变?什么有变?」贾知府含糊道:「这个么,信上倒没有说。」虚竹一惊之后,喜形于色,叫道:「也没说什么时候么?」贾知府见他神色,心里纳闷,小心回道:「信上没说,但意思是最近了。」虚竹慌张寻思:「既是密信,说明皇上还不知道,皇上给了我三月期限,现下时间也差不多了。」忙又问道:「你什么时候接到的密函?」贾知府惊疑道:「就在前两日,难道大人没听到什么风声么?」虚竹瞧瞧贾知府,心下突然明白了:他早接到了孟老贼密函,昨日见我收到密旨,他拿不准皇上是否得知,于是今日来个告密,实是给自己留条后路。虚竹淡淡一笑:「我没听说什么,不过皇上的心里肯定有数,大人说是不是呀?」贾知府只得连连称是。回到了水月洞天,虚竹用心再想这件事,两个多月来,自己在山庄里这么折腾,始终不见南唐公主和李梦如露面,连金陵女侠也没影子,实是很奇怪的事,难道他们已筹划好造反,恐怕打草惊蛇?虚竹一时又惊又喜,喜的是只要孟太师造反,皇上肯定要砍他的头,抄他的家,也就去了自己的心头大患;惊得是万一孟老贼造反成功怎么办?午后,又收到花姐信函。双儿看了道:「信上说木姑娘病重,不知公子能否赶回去瞧一瞧。」虚竹听了一怔,惊想:「如果不是很严重,花姐不会派信来,木婉清怎就病重了?」他眼睛突然一亮,暗自掐算时间,立时想到信上所说的病重多半是木婉清临产的事儿,不知不觉发了呆。忽然又想到:「那几天我和香菱也有过一次,她会不会……」扑哧一笑,觉得这个想法甚是滑稽,难以想象小香菱挺个大肚子的模样。随即不安起来:就算自己那次没有,这些日子以来,薛蟠也决不会放过机会香菱那碗汤又鲜又香,恐怕早被那呆霸王喝了个底朝天。虚竹走来走去,突地一拍桌子,叫道:「打道回京城!」